仁风 0151-0160

0151 曹风-候人 02

彼候人兮,何()戈与祋(duì)。彼其之子,三百赤芾()。维鹈()在梁,不濡其翼。彼其之子,不称(chèn)其服。维鹈在梁,不濡其咮(zhòu)。彼其之子,不遂其媾(gòu)。荟兮蔚兮,南山朝隮()。婉兮娈(luán)兮,季女斯饥。

君子相知也。彼候人者,诗人所美也。盖贤者知贤,以其德也。此子虽下居候人之微,乃迫不得已,季女斯饥,为家室之生计也。虽然,犹在梁之鹈,不濡其翼,不污其咮,实属特异,乃喻其洁身自好,不与群小同流合污,而甘居末位,诚难能可贵也。反观当朝,为君者近小人而远贤者,为臣者则多恃宠而骄,道貌岸然,皆伪君子也。相比之下,候人之德,可谓彩虹一般,芸兮蔚兮,或降甘霖以济众生之渴望乎。

0152 曹风-鸤鸠 03

鸤(shī)鸠在桑,其子七兮。淑人君子,其仪一兮。其仪一兮,心如结兮。鸤鸠在桑,其子在梅。淑人君子,其带伊丝。其带伊丝,其弁(biàn)伊骐。鸤鸠在桑,其子在棘。淑人君子,其仪不忒()。其仪不忒,正是四国。鸤鸠在桑,其子在榛(zhēn)。淑人君子,正是国人。正是国人,胡不万年。

信唯仁者能德化天下也。鸤鸠,即布谷鸟,自古为守护之鸟,仁者之喻也。七子,泛指孝子贤孙,君子/淑女之属也。仁者行于人间,男曰君子,女曰淑女。桑者,古人生存之资也。四国,天下之谓也。仪者,德之行也。鸤鸠在桑,其子七兮,喻仁者行于人间,天下此心,生生不已,一体同仁,是则无论在梅在棘,在夷在狄,唯仁道不违,一以贯之,成己之是,化成万物,道-德乃成,不负天性-天命。正者政也,政者正也。仁者自正,一切乃正,而无不正,故能道之以德,为政以德,而德化天下,移风易俗,所以长久也。是乃诗人之理想,非流注以为是赞美或讥刺时之统治者。何也?盖理想乃最高之现实,唯可实现于仁者此心,是即孔子之大同,而不能在人间复制也。

0153 曹风-下泉 04

洌彼下泉,浸彼苞稂(láng)。忾()我寤叹,念彼周京。洌彼下泉,浸彼苞萧。忾我寤叹,念彼京周。洌彼下泉,浸彼苞蓍(shī)。忾我寤叹,念彼京师。芃(péng)芃黍苗,阴雨膏之。四国有王,郇(xún)伯劳之。

君子思治也。周京,德化之地也。郇伯,仁者之名也。洌彼下泉,浸彼苞稂,乃至苞萧苞蓍,喻天下无道也。芃芃黍苗,阴雨膏之,生生不已,诗人之理想也。时雨不降,黍苗不长,杂草丛生,而下泉为助。乃喻仁者不行于人间,小人所以当道也。是诗,诚千古之叹也。何以故?人间,即下泉也。人而不仁,则犹稂蓍之类,乃喜下泉,而黍苗之生,唯在仁者此心,而成其之是也。

0154 豳风-七月 01

七月流火,九月授衣。一之日觱()发(),二之日栗烈。无衣无褐,何以卒岁?三之日于耜(),四之日举趾。同我妇子,馌()彼南亩,田畯(jùn)至喜()。七月流火,九月授衣。春日载阳,有鸣仓庚。女执懿()筐,遵彼微行,爰(yuán)求柔桑。春日迟迟,采蘩(fán)祁()祁。女心伤悲,殆及公子同归。七月流火,八月萑(huán)苇。蚕月条桑,取彼斧斨(qiāng),以伐远扬,猗()彼女桑。七月鸣鵙(),八月载绩。载玄载黄,我朱孔阳,为公子裳。四月秀葽(yāo),五月鸣蜩(tiáo)。八月其获,十月陨萚(tuò)。一之日于貉,取彼狐狸,为公子裘。二之日其同,载缵(zuǎn)武功。言私其豵(zōng),献豣(jiān)于公。五月斯螽(zhōng)动股,六月莎鸡振羽。七月在野,八月在宇。九月在户,十月蟋蟀入我床下。穹窒熏鼠,塞向墐(jìn)户。嗟我妇子,曰为改岁,入此室处。六月食郁及薁(),七月亨葵及菽(shū)。八月剥枣,十月获稻。为此春酒,以介眉寿。七月食瓜,八月断壶,九月叔苴()。采荼()薪樗(chū),食我农夫。九月筑场圃,十月纳禾稼。黍稷重(tóng)穋(),禾麻菽麦。嗟我农夫,我稼既同,上入执宫功。昼尔于茅,宵尔索绹(táo)。亟其乘屋,其始播百谷。二之日凿冰冲冲,三之日纳于凌阴。四之日其蚤,献羔祭韭。九月肃霜,十月涤场。朋酒斯飨(xiǎng),曰杀羔羊。跻彼公堂,称彼兕()觥(gōng),万寿无疆。

君子忧念民生也。诗中所述衣食住行、耕桑猎祭等,可谓巨细无遗,且纯朴自然,合乎天时地利,然皆农民之劳作,全年无休,勉强过活,而其成果却似为统治阶级所专享。诗人或为其中之一员,不但通晓天文地理农事习俗,更难能可贵者,在其深知农民之疾苦。女心伤悲,嗟我妇子,嗟我农人,乃诗人所叹也。子曰:道千乘之国,敬事而信,节用而爱人,使民以时。或其人乎?

是诗大意如下:

七月火星西下,九月缝制冬衣。
正月北风乍起,二月寒气透骨。
要是无衣保暖,如何过得今年?
三月修整农具,四月下田耕作。
妻子儿女一起,送饭南边地头,有请田官共餐。

七月火星西下,九月准备寒服。
春天阳光和暖,黄莺枝头欢歌。
女子手提深筐,来回林间小路,采摘桑树嫩叶。
春日迟迟不落,采蒿人头攒动。
少女突然伤悲,将与公子同归。

七月火星西下,八月好割芦苇。
三月修剪桑树,取来专用斧子。
砍去高枝长条,折取上面嫩叶。
七月伯劳啼鸣,八月纺麻织布。
染成黄色黑色,红色特别鲜明,专为公子准备。

四月葽草开花,五月知了长鸣。
八月收割庄稼,十月落叶纷纷。
下月猎取貉类,剥下狐狸毛皮,可作公子裘衣。
末月大伙一起,还要打猎习武。
小猪留给自己,大兽献给公家。

五月蝈蝈弹腿,六月织娘抖翅。
七月蟋蟀在野,八月已到檐下。
九月登堂入室,十月就在床底。
大扫除熏老鼠,封好房门窗户。
可怜老婆孩子,眼看年关就到,赶快住进屋里。

六月野果有味,七月煮食葵菽。
八月可以打枣,十月收割稻米。
不妨酿成春酒,喝了延年益寿。
七月正好吃瓜,八月葫芦成熟,九月收拾麻子。
弄些苦菜杂木,好让农夫过活。

九月筑场建圃,十月打谷进仓。
小米高粱稻谷,粟麻豆子小麦。
可怜我等农夫,农事告一段落,又要修缮宫室。
白天收割茅草,晚上搓制绳索。
赶紧上房完工,开春又要播种。

腊月开凿冰块,正月藏入地窖。
二月举行早祭,献上羊羔韭菜。
九月寒起霜降,十月清扫谷场。
捧上两壶清酒,还要杀猪宰羊。
大家齐聚公堂,高高举起酒杯,山呼万寿无疆。

0155 豳风-鸱鸮 02

鸱(chī)鸮(xiāo)鸱鸮,既取我子,无毁我室。恩斯勤斯,鬻()子之闵斯。迨(dài)天之未阴雨,彻彼桑土(),绸(chóu)缪(móu)牖(yǒu)户。今女()下民,或敢侮予。予手拮据,予所捋(luō)荼(),予所蓄租(),予口卒(cuì)瘏()。曰予未有室家。予羽谯(qiáo)谯,予尾翛(xiāo)翛,予室翘翘。风雨所漂摇,予维音哓(xiāo)哓。

君子明志也。乃以寓言为诗,借母鸟之口诉天下无道,民不聊生,唯奋起自救,方可生存于乱世。是亦君子固穷之旨,亡羊补牢之意。孟子公孙丑下记孔子曰:为此诗者,其知道乎?能治其国家,谁敢侮之?此之谓也。鸱鸮,俗称猫头鹰,恶鸟也,指当朝暴君,亦指作乱之豪强或入侵之夷狄,皆祸国殃民,无恶不作者。诗云:好不容易把吾儿养大,可你们却夺走了他们的性命,我决不许你们再毁了我的家园。虽然自己早已为养育儿女耗尽心力,积劳成疾,但也要趁老天尚未下起连绵阴雨,赶紧啄来桑皮树根修补好门窗,用芦花作垫,铺上干草。即便累得羽毛枯焦,口喙痛裂,尾如干草,且将家室筑在险高之处,任其在风雨中飘摇,但看汝等下流之徒,孰敢再来欺我。大哉,诗人之志也。孟子曰:人知之亦嚣嚣,人不知亦嚣嚣。是君子之哓哓也。

0156 豳风-东山 03

我徂()东山,慆慆不归。我来自东,零雨其濛。我东曰归,我心西悲。制彼裳衣,勿士()行枚。蜎(yuān)蜎者蠋(zhú),烝(zhēng)在桑野。敦(duī)彼独宿,亦在车下。我徂东山,慆慆不归。我来自东,零雨其濛。果臝(luǒ)之实,亦施于宇。伊威在室,蠨(xiāo)蛸(shāo)在户。町(tǐng)畽(tuǎn)鹿场,熠()耀宵行。不可畏也,伊可怀也。我徂东山,慆慆不归。我来自东,零雨其濛。鹳(guàn)鸣于垤(dié),妇叹于室。洒扫穹窒,我征聿至。有敦(tuán)瓜苦,烝在栗薪。自我不见,于今三年。我徂东山,慆慆不归。我来自东,零雨其濛。仓庚于飞,熠耀其羽。之子于归,皇驳其马。亲结其缡(),九十其仪。其新孔嘉,其旧如之何?

远征归家,久别重逢,悲喜交集,而全无怨声,诚君子-淑女之情也,可谓知晓大义,忠贞不渝,哀而不伤,乐而不淫。田园虽见荒芜,但今已然重逢,再建可望矣。

是诗大意如下:

自我远征东山,很久没有回家。
现在终于归来,雨又下个不停。
东行常念西归,归来不禁伤悲。
换下一身戎装,不再行军打仗。
毛虫蜷曲身子,正在桑树蠕动。
路上我也这样,独宿战车底下。

自我远征东山,很久没有回家。
现在终于归来,雨又下个不停。
瓜蒌挂着果实,藤蔓缠绕屋檐。
屋里到处蟞虫,蛛网封住门窗。
田地已成鹿场,夜晚萤虫照亮。
荒芜又算什么,那是我们的家。

自我远征东山,很久没有回家。
现在终于归来,雨又下个不停。
鹳鸟长鸣土丘,女人在屋轻叹。
已然洒扫清除,迎接丈夫归来。
苦瓜一团一团,长在柴堆上面。
分别那时算起,迄今已有三年。

自我远征东山,很久没有回家。
现在终于归来,雨又下个不停。
黄莺上下翻飞,羽毛一闪一闪。
想她过门那会,黄白红白大马。
母亲为她结缡,婚礼风光吉祥。
洞房花烛欢喜,何况久别重逢。

0157 豳风-破斧 04

既破我斧,又缺我斨(qiāng)。周公东征,四国是皇。哀我人斯,亦孔之将(jiāng)。既破我斧,又缺我锜()。周公东征,四国是吪(é)。哀我人斯,亦孔之嘉。既破我斧,又缺我銶(qiú)。周公东征,四国是遒(qiú)。哀我人斯,亦孔之休。

周公,仁者之名也。四国,天下之谓也。天下此心,一体同仁,是以仁者行于人间,入乡随俗而移风易俗,万物以成,无不化也,以其德备故。孟子曰:仁者无敌。此之谓也。哀我人斯,非仅只哀我阵亡之将士,别离之亲人,乃哀天下之人,更哀人之不仁也。人而不仁,各为其私,纷争不绝,乃至称王图霸,血流漂杵,所苦者,众生也。此诗固以周公征伐为背景,然诗人之境界,史名周公者或不及也。子谓韶:尽美矣,又尽善也。谓武:尽美矣,未尽善也。善者仁也。仁即善也,善之至也。

0158 豳风-伐柯 05

伐柯如何?匪斧不克。取妻如何?匪媒不得。伐柯伐柯,其则不远。我觏(gòu)之子,笾(biān)豆有践。

伐柯而不用斧,非理也;娶妻而不请媒,非礼也。是皆以仁为本。子曰:人而不仁,如礼何?又曰:仁远乎哉?我欲仁,斯仁至矣。伐柯之则,即在手中;男女结合,须经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而成婚礼。是皆百姓日常之事,治国亦然,无非反求诸己而至于仁,为政以德,自正自治。子曰:夫仁者,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达而达人。能近取譬,可谓仁之方也已。此之谓也。

0159 豳风-九罭 06

九罭()之鱼,鳟鲂(fáng)。我觏(gòu)之子,衮(gǔn)衣绣裳。鸿飞遵渚(zhǔ),公归无所,於()女()信处。鸿飞遵陆,公归不复,於女信宿。是以有衮衣兮,无以我公归兮,无使我心悲兮!

君子/淑女之志也。九罭,细眼之网,人间之比也。鳟鲂,鱼之美者,仁者之喻也。衮衣绣裳,自有人君之相,仁者见仁,德其实也。信者诚也,非流注所谓两宿为信。鸿,即黄鹄,传说之大鸟,非人间俗物,亦仁者之谓也。楚辞曰:黄鹄一举,知山川之纡曲,再举知天地之圆方。乃谓仁者无外,宇宙此心,造化万物,一体同仁也。亦犹庄子逍遥篇之鲲鹏,蜩鸠之属岂能知耶?吕氏春秋曰:夫骥骜之气,鸿鹄之志,有谕乎人心者,诚也。亦此之谓也。一言以蔽之,人间非仁者可以常住也。盖仁者行于人间,自有天性-天命,而不为饱食安居功名利禄,唯仁道不违,一以贯之,道-德乃成,是以有终。归者,天下归仁,所以无所不复也。末三句,意为我深知如此,不可强留,故悲之也。於汝信处,於汝信宿,乃诗人之志,不离不弃也。有注以为燕饮留客之辞,乃文人习气,虚伪做作,不足与议。不如毛序,近之。

0160 豳风-狼跋 07

狼跋()其胡,载疐(zhì)其尾。公孙硕肤,赤舄()几几。狼疐其尾,载跋其胡。公孙硕肤,德音不瑕(xiá)。

美老臣也,不必周公。狼跋其胡,进则俯首听命,不敢倨傲;载疐其尾,退则夹起尾巴做人。乃喻此子无论为公在私,皆谦逊有礼。公孙硕肤,指其为公孙一族,身躯高大,容貌美好,非徒有其表,人皆爱之,而有贤名。虽然,狼之为比,乃喻此人可为首领,然犹子谓武尽美矣,未尽善也。不知其仁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