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71 小雅-南有嘉鱼 11
南有嘉鱼,烝然罩罩。君子有酒,嘉宾式燕以乐。南有嘉鱼,烝然汕汕。君子有酒,嘉宾式燕以衎(kàn)。南有樛木,甘瓠累之。君子有酒,嘉宾式燕绥之。翩翩者鵻(zhuī),烝然来思。君子有酒,嘉宾式燕又思。
美君子也。嘉鱼,君子之喻也。嘉,善也,德其实也。罩罩汕汕,状鱼游动之貌,君子文质彬彬也。君子有酒,礼之备也。嘉宾式燕以乐,同声相和,相气相求,同仁相印也。乐者仁也。仁即乐也,乐之至也,亦乐之为为乐,乐之所以乐也。是谓仁乐。樛木,枝杆弯曲之大树,亦君子之喻也;甘瓠累之,谓凡人皆以为依靠,连翩翩者鵻,亦咕咕来也。虽然,君子泛爱众生,一体同仁,无怨也。子曰:近者悦,远者来。此之谓也。有人以为此诗无甚深意,或以为应景之作,不知仁之乐也。
0172 小雅-南山有台 12
南山有台(苔),北山有莱。乐只君子,邦家之基。乐只君子,万寿无期。南山有桑,北山有杨。乐只君子,邦家之光。乐只君子,万寿无疆。南山有杞,北山有李。乐只君子,民之父母。乐只君子,德音不已。南山有栲(kǎo),北山有杻(niǔ)。乐只君子,遐不眉寿。乐只君子,德音是茂。南山有枸(jǔ),北山有楰(yú)。乐只君子,遐不黄耇(gǒu)。乐只君子,保艾尔后。
毛序曰:南山有台,乐得贤也。得贤则能为邦家立太平之基矣。人群得贤,则其德广大坚固,如南山之有基趾。似是而非。问题在为人君者何以得贤。唯反求诸己而至于仁,即自知矣。是诗人之旨也。不然,此诗不过小人阿谀之词,何足道哉。乐只君子,流注通释只一字为无义之助词,非也。此乐只是仁乐,乐在一体同仁,生生不已,道-德以成,不负天性-天命。故唯仁者能乐,乐天下之乐,非乐天下之所乐,成乐之是,乐成万物,是仁者之乐,德之和也。人而不仁,不乐为乐,其乐在私,所乐在外,在物在利在得,有所乐必有所不乐,乃非乐之乐,乐之异化,乐之蔽也。则虽有邦家,岂能长保?眉寿黄耇,终有一死;祷之颂之,亦无非自欺欺人。
0173 小雅-蓼萧 13
蓼(lù)彼萧斯,零露湑(xū)兮。既见君子,我心写(xiè)兮。燕笑语兮,是以有誉(与)处兮。蓼彼萧斯,零露瀼(ráng)瀼。既见君子,为龙为光。其德不爽,寿考不忘(亡)。蓼彼萧斯,零露泥泥。既见君子,孔燕岂(恺)弟(悌)。宜兄宜弟,令德寿岂。蓼彼萧斯,零露浓浓。既见君子,鞗(tiáo)革(勒)沖(chōng)沖。和鸾(luán)雍雍,万福攸(yōu)同。
乐见君子也。类似美诗,只在诚一字,否则便是巧言令色,君子耻之。既见君子,我心写兮,为龙为光,可知君子/淑女相逢之乐,倾慕之情,乐之不已,情之不禁,而诉诸笔端也。所以如此,唯其德备也。流注以为诸侯朝见天子而作,或许,但既有君臣之分,利害之系,作者有意,受者有愧。且今非昔比,沧海桑田,唯仁道不违不易不止不废,是乃诗之血脉,故不可拘泥文史,当成古玩,是则亡矣。诗,仁之言也,犹种子,须在读者心田扎根,方能开花结果。仁者所以相印也。
0174 小雅-湛露 14
湛湛露斯,匪阳不晞(xī)。厌厌夜饮,不醉无归。湛湛露斯,在彼丰草。厌厌夜饮,在宗载考。湛湛露斯,在彼杞棘。显允君子,莫不令德。其桐其椅,其实离离。岂(kǎi)弟(tì)君子,莫不令仪。
有感于君子相聚之乐,不必天子诸侯。仁者即是天子。名为天子者,不必仁也。子曰:有朋自远方来,不亦乐乎。此乐也。子曰:道不同,不相为谋。此谓也。仁者纯阳之体,所以化露,滋养万物,离离有实,道-德乃成。在宗载考,礼之备也,敬也;莫不令德,仁其本也,实也;莫不令仪,文质彬彬也,诚也。人而不仁,虽赋之,奚益?
0175 小雅-彤弓 15
彤弓弨(chāo)兮,受言藏之。我有嘉宾,中心贶(kuàng)之。钟鼓既设,一朝飨(xiǎng)之。彤弓弨兮,受言载之。我有嘉宾,中心喜之。钟鼓既设,一朝右之。彤弓弨兮,受言櫜(gāo)之。我有嘉宾,中心好之。钟鼓既设,一朝酬之。
君子礼会之乐也。弓者,躬也;反求诸己,致仁之喻也。嘉者,善也。善者,仁也。仁即至善,善之至也。我有嘉宾,中心喜之好之,谓仁者相印,拈花一笑,一体同仁也。钟鼓之设,德其音也。人而不仁,所谓嘉宾,匹夫而已。
0176 小雅-菁菁者莪 16
菁菁者莪(é),在彼中阿(ē)。既见君子,乐且有仪。菁菁者莪,在彼中沚(zhǐ)。既见君子,我心则喜。菁菁者莪,在彼中陵。既见君子,锡(cì)我百朋。泛泛杨舟,载沉载浮。既见君子,我心则休。
君子/淑女相慕相惜也。流注多以为诗人受贵族栽培而以此诗表示喜悦感恩之情,如毛序曰:菁菁者莪,乐育才也。君子能长育人材,则天下喜乐之矣。因此据说后代以所谓菁莪作为育贤才之典故。虽也在理,不必也。反复诵之,未感所谓学子之情,倒是君子/淑女相慕相惜之意,虽极为克制,已然弥漫字里行间。况仁者岂好为人师?是人之大患也。既见君子,乐且有仪,想必诗人早闻其人德音而望见之,如今终于如愿,而见其果然彬彬有礼,乐而不淫,所以喜之也。我心则休,犹诗三百反复出现之我心则降或我心则写,乃谓未见时,不免有所忧思,如今既见,则放心矣。何以如此?情之所系也。
0177 小雅-六月 17
六月栖栖,戎车既饬(chì)。四牡骙(kuí)骙,载是常服。玁(xiǎn)狁(yǔn)孔炽,我是用急。王于出征,以匡王国。比物四骊(lí),闲之维则。维此六月,既成我服。我服既成,于三十里。王于出征,以佐天子。四牡修广,其大有颙(yóng)。薄伐玁狁,以奏肤公。有严有翼,共武之服。共武之服,以定王国。玁狁匪茹,整居焦获。侵镐(hào)及方,至于泾阳。织文鸟章,白旆(pèi)央央。元戎十乘,以先启行。戎车既安,如轾(zhì)如轩。四牡既佶(jí),既佶且闲。薄伐玁狁,至于大(tài)原。文武吉甫,万邦为宪。吉甫燕喜,既多受祉。来归自镐,我行永久。饮御诸友,炰(páo)鳖脍(kuài)鲤。侯谁在矣,张仲孝友。
朱子注曰:成康既没,周室地寖衰。八世而厉王,胡暴虐,周人逐之,出居于彘。猃狁内侵,逼迫京邑。王崩,子宣王靖即位,命尹吉甫帅师伐之,有功而归。诗人作歌以叙其事如此。司马法:冬夏不兴师。今乃六月而出师者,以猃狁甚炽,其事危急,故不得已,而王命于是出征,以正王国也。然也。诗人美吉甫文武双全,国之堪当,且以私宴为结,中有孝友张仲,亦知其德也。子曰:无友不如己者。此之谓也。
0178 小雅-采芑 18
薄言采芑(qǐ),于彼新田,于此菑(zī)亩。方叔涖(lì)止,其车三千,师干之试。方叔率止,乘其四骐,四骐翼翼。路车有奭(shì),簟(diàn)茀(fú)鱼服,钩膺鞗(tiáo)革。薄言采芑,于彼新田,于此中乡。方叔涖止,其车三千,旂(qí)旐(zhào)央央。方叔率止,约軧(qí)错衡,八鸾(luán)玱(qiāng)玱。服其命服,朱芾(fèi)斯皇,有玱(qiāng)葱珩(héng)。鴥(yù)彼飞隼(sǔn),其飞戾(lì)天,亦集爰(yuán)止。方叔涖止,其车三千,师干之试。方叔率止,钲(zhēng)人伐鼓,陈师鞠旅。显允方叔,伐鼓渊渊,振旅阗(tián)阗。蠢尔蛮荆,大邦为仇。方叔元老,克壮其犹。方叔率止,执讯获丑。戎车啴(tān)啴,啴啴焞(tūn)焞,如霆如雷。显允方叔,征伐玁狁,蛮荆来威。
诗述周宣王时征伐南蛮前阅兵之盛,美主帅方叔老当益壮也。明郝敬毛诗原解曰:善说诗者,观采芑六月,军旅之事,思过半矣。六月事势张皇,采芑气象暇豫。盖吉甫承颓败之后,敌骄兵惰,应变不得不敏,及北虏既平,军声既振,方叔再出,服命服,乘兵车,从容运筹,而南蛮夺气矣。故吉甫薄伐,才兼文武,方叔元老,贱战贵谋,著之篇什,岂徒以其辞而已乎?故曰:诗可以观,授之以政,不达,虽多,亦奚以为?清方玉润诗经原始曰:全篇前路闲闲,后乃警策动人,然制胜全在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,故不战而已屈人之师。可谓善说此诗者。虽然,所谓宣王中兴,不过昙花一现,因其独断好战,滥杀忠良,不仁如此,岂能挽大厦之将倾?所以能回光返照,实赖吉甫方叔等君子极力辅佐。诗人美之,不亦宜乎。
0179 小雅-车攻 19
我车既攻,我马既同。四牡庞(lóng)庞,驾言徂(cú)东。田车既好,田牡孔阜。东有甫草,驾言行狩。之子于苗,选徒嚣嚣。建旐(zhào)设旄(máo),搏兽于敖。驾彼四牡,四牡奕奕。赤芾(fú)金舄(xì),会同有绎。决拾既佽(cì),弓矢既调。射夫既同,助我举柴(㧘/zì)。四黄既驾,两骖(cān)不猗。不失其驰,舍矢如破。萧萧马鸣,悠悠旆(pèi)旌。徒御不惊,大庖不盈。之子于征,有闻无声。允矣君子,展也大成。
流注多以为诗述宣王朝会诸侯于东都洛阳举行田猎之事。毛序曰:宣王内修政事,外攘夷狄,复文武之境土,修车马,备器械,复会诸侯于东都,因田猎而选车徒马。墨子明鬼篇曰:周宣王合诸侯而田于圃,车数万乘。可知实有其事。但观诗文,则不必宣王,且作者何许人耶,竟以之子称万国之王?故不必拘泥所谓史实,且宣王不仁而好武,所谓中兴不过回光返照,全赖诸贤竭力,终及幽王而亡,何谓展之大成?虽然,此诗不废,礼在其中矣。徒御不惊,大庖不盈,谓会猎之事,虽规模庞大,气派非常,然则井然有序,而不忧民,又不滥杀,意在天下之和,诚可谓仁矣。
0180 小雅-吉日 20
吉日维戊(wù),既伯既祷。田车既好,四牡孔阜。升彼大阜,从其群丑。吉日庚午,既差(chāi)我马。兽之所同,麀(yōu)鹿麌(yǔ)麌。漆沮之从,天子之所。瞻彼中原,其祁孔有。儦(biāo)儦俟(sì)俟,或群或友。悉率左右,以燕天子。既张我弓,既挟我矢。发彼小豝(bā),殪(yì)此大兕(sì)。以御宾客,且以酌醴(lǐ)。
君子自述随天子田猎之事也。择良辰吉日,先行祭祀,敬天地化育,是礼也。至于哪位天子,不必深究。天子,仁者在位也,则天下有道。人而仁,皆天子也。人而不仁,如天子何?瞻彼中原,其祁孔有,喻天下此心也。儦儦俟俟,或群或友,谓自然之和也。悉率左右,以燕天子,犹张衡东京赋所谓悉率百禽,鸠诸灵囿,天下归仁也。发彼小豝,殪彼大兕,谓杀其中凶恶,而留其雌母,喻生生不已也。发者,放也,恕也,免也。流注释发为射,谬之甚乎。故可以御宾客,且以酌醴,盖礼之本,仁也。